“所以,您携带的这些是厨具?”
小公主蒂斯玛眨巴着海蓝色的大眼睛,点点头。“看起来吾释放你们并没有错,因为您是一名厨师。”
在蒂斯玛身边,小小的圣骑士奥娜一脸惊讶。
“巴卡尔先生,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?我,我还想学会之后做给你吃的……没想到你已经会了……”
“……不不,就算我会了你也可以做给我吃的吧……”
冒险者满头黑线,面对着两只萝莉疑惑的目光不知所措。
“我愚蠢的下仆,这个时候应该说‘那换我来做给你吃吧’。不过你的武器是真的……很有特色。”
坐在冒险者身边的莉莉丝终于还是没有忍住,噗呲一声笑了出来。
巴卡尔本想发作,脑子一转,在座的除了战力未定的鱼人公主,其他人自己一个也打不过,只得咽下这口气。
把手里砧板形状的盾牌和菜刀形状的长剑一扔,冒险者一屁股靠在座椅上,埋怨起那位铁匠来。
“那个该死的章鱼……我看他就是在消遣洒家……”
“唉,话可不能这么说,那是你话术水平不行。”小魅魔很欠的笑着,把手中寒光闪闪的镰刀在冒险者脸上晃来晃去。
巴卡尔看了一眼那把一人高的,看上去就锋利又结实的双刃长柄镰刀,转过头去,把羡慕的神情藏好,开始看外面的风景。
鱼人的交通工具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艘船。
但这种枣核形状,前后左右都有宽桨和鱼鳍状挡板的铁皮圆筒到底能不能算船,巴卡尔很难说。这艘船还是穿梭于深海与浅海,有密封舱维持压力,听说浅海的那些,船身根本就是骨架和座椅的集合体。
而在舱室外的深海里,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白色的“雪”。没有底,没有顶,没有任何标志物,船就这样孤独的在飘零的“雪”中缓慢的前行。
小魅魔的聒噪,在这路程里反而成为了宝物。没人能够忍受窒息性的沉默,和漫长枯燥的航程。
轻轻叹了口气,巴卡尔最后一遍检查自己身上防护服的密封性。
用高超的金属锻造技术和从海藻中提取的橡胶,鱼人在很久之前就制作出了这种防护服,沉重,但有效。
但就在这时,脚下的船舱突然震动起来。
“呜哇!怎,怎么了?!”
翘着二郎腿的小魅魔被这一下颠的重心不稳,一下子就翻跌到了巴卡尔的怀里。
福利!可惜,隔着两层潜水服,什么都感觉不出来。冒险者遗憾的啧了一声,将咸猪手放开。
一声娇喝将巴卡尔从想入非非中拉回来。鱼人公主蒂斯玛早已蜷缩身体,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。
“抓紧扶手!可能是乱流——呜,但深海怎么会有这种激流……”
还没等小公主想明白是怎么回事,脚下的船舱突然“哗”的裂开。冰冷的深海,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众人脚下。
舱门打开瞬间产生的力,轻易的将船舱内四人卷走,如同四张纸片一般吹向各方。
巴卡尔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武器,就被流水一把抓住脚踝,甩飞到一篇漆黑中去。
在没有地面,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,巴卡尔的方向感与平衡感格外的差劲起来。头盔上真菌探照灯有限的视野范围内,也是除了海洋雪不见一物。
在海水中翻了好几个跟头,冒险者才勉强控制住身体。但对于接下来需要做什么,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。
这里是哪里?船呢?为什么要把我们甩出来?现在该干什么?
好在,过了三秒钟,他就没有了思考这些问题的必要。
一点阴冷的寒芒从寂静的海水中极速的飞出,如同安静潜行着狩猎自己猎物的猎手。巴卡尔敏锐的发现了它,可还是迟了一步。
磨损严重的矛尖重重戳在了密封服的胸甲处,瞬间制造出了一个凹坑。
冒险者闷哼一声,向后连着两个翻滚,才卸去了巨大的力量。还没有缓过气来,投出这致命一击的敌人,就出现在了巴卡尔的视野中。
鱼人,但不完全是鱼人。
鱼鳞早已脱落大半,其余也早已蜷曲;泛黄皱缩的鱼皮下,被啃食的残破不全的肉里,还有小型的虾蟹在进出。暴露在外的骨架上,密密麻麻的蚀骨蠕虫早已扎下根来,远望去如同一大片水泡。
寄生的发光真菌,让它的身体散发着莹莹绿光。早就只剩下骨头的鱼头中,蓝色的诡异火焰在冰点以下的海水里缓慢的跳动着。
亡灵。
巴卡尔的脑海中,迅速的蹦出了这两个字。
这些亵渎的,活动的物体,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站起来,并且获得那支离破碎的智力的,但他们的的确确存在。
冒险者人生中,只远远见过亡灵一次。但那个散发着浓烈臭味的人类尸体,用燃烧着蓝焰的头骨看着他的画面,至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但现在没机会容他多想。
那个重度腐烂的鱼人尸体,在未知力量的牵引下,如同木偶一般活动起来。僵硬的动作,却不知为何有着惊人的速度,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就进逼到了巴卡尔面前。
“淦!”
巴卡尔怒吼一声,手中的砧板带着恐惧的力量向前挥出。砧板边缘有力的击中了关节,亡灵脆弱的手臂在这一击之下,如同积木一般脱落下来。
成功了!原来亡灵并非不可击败,他们脆弱不堪!
巴卡尔一鼓作气,挥动手中菜刀。刀在水下挥动的手感并不熟悉,但锋利的刀刃仍旧精准的命中了脊椎。
鱼人亡灵被蛀空的脊椎一下子断裂开来,那个燃烧着蓝焰的鱼人头骨从那恶心的身体上转着圈脱落下来,慢慢的沉入了如墨漆黑的海底。
但还没有等冒险者松一口气,一条粗壮的鱼人手臂就摁住了他的头盔。那失去了头的躯壳,在僵硬的行动着。
亡灵早已死去,砍掉头并不会使他们失去运动能力。
当巴卡尔意识到这一点时,鱼人亡灵那溃烂的手掌已经占满了头盔有限的视野。从那森森白骨和十不存一的肌肉里,不可思议的力量爆发了出来,头盔的玻璃面罩上,生生被捏出了一条裂缝。
完了!
这个深度下,压力能很简单的把人类脆弱的肉体碾烂。说不出的紧张让巴卡尔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,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行动起来。
惊惧驱使着巴卡尔近乎疯狂,重拳,刀刃和盾牌破开深沉浑厚的海水,暴雨般击打在那具早已腐朽不堪的躯壳上。
那鱼人亡灵碎成一堆肉末,化为了大海中纷纷扬扬海洋雪的一部分。巴卡尔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手已然死亡,仍然在机械的挥刀,一遍又一遍。
‘嚓!’
明亮的白光忽然之间炸裂开来,照亮了被黑暗永久统治的深海。毫无准备的巴卡尔双眼被强光刺激,惨叫一声蜷缩了起来。
而在那无比熟悉的,宛如白昼的环境里,冒险者隐约看见了身边无数浮动的黑影。
同样带着密封的潜水头盔的巨汉,手持钢锤奋力拼杀着。战场上横飞着的投出的矛,正如同一场暴雨。
而在那钢铁风暴之中,无数蓝点诡异的浮动着。那些或新或旧的,僵硬移动的尸体眼中闪烁着惨蓝的火光,扑向最近的潜水战士,被矛和锤切割成碎片。
惨烈的战场海洋雪四散,大抵为一个球形。而从遥远处,从上面,从下面,从四周,无穷无尽的蓝火密密麻麻浮现出来,如同在黑夜幕布上带着恶意的群星。
海底暗了下去,随后第二轮的闪光弹再次高挂顶端。人类冒险者深吸一口气,提起了自己的武器,向着那些亡灵冲了过去。
“我的神啊,哪个都好,保佑我能从这里活着回去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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